巴拉干的彩色建筑:把所有文化元素揉进一间房子中

来源:凤凰艺术、有方等
 
       墨西哥建筑师路易斯·巴拉干的作品不同于现代主义,亦不同于传统的地域主义。他的建筑作品当中,手法获得了深层次提炼。巴拉干的建筑基于其提出的“殖民地建筑学”以及丰富的墨西哥印第安文化背景。他曾两度游历欧洲及北非摩洛哥地区,巴拉干清醒地意识到西方与本土建筑文化语言之冲突,并需要权衡地域性与勒·柯布西耶的现代性之关系,最终发展出一种新的现代建筑语言。其作品能激发了人们心灵之共鸣——美、寂静与孤独。

 

 
 

        现代的建筑手法、技艺,本土材料及传统墨西哥风情色彩,各种浓烈鲜艳的墙面运用,巧妙地利用色彩构建空间,毫无羁绊的表达出各种情感与精神。他为给建筑呈现上诗意的、静谧的、安详的意境,催生出魔幻的乡土世界。静谧的花园是其作品之表象,意象却是精神性的,他说“实现静谧是建筑师的精神创造”。其建筑与园林的深处直指灵魂之能量,感受那无法言语的精神源泉,而不确定性,才是巴拉干的思想精髓。


         巴拉干的建筑具有怀旧情感以及地域文化的特征。他的设计、色彩、原生态的乡土元素体现了深层次的现代性、民族性。例如,著名的景观建筑饮马槽广场及喷泉所凸显的场所精神:黑色石头铺筑而成一条饮水道,独自兀立的一片高墙,环绕场地的蓝色片墙,两排高大的桉树(拉斯·阿普勒达斯景观住区),光点映在饮马槽广场小池尽端一堵纯白色的墙面,婆娑树影通过阳光、空气及植物的交错、闪烁的掩映墙就拥有了生动的表情。水中的侧影构成地面、墙面、落影三维的光合坐标系,随时间缓缓移动,尤如舞蹈的迷离。
 
       这些元素构成了一幅平静而亲切的村庄景观。


        20世纪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离墨西哥城大约20公里处巴拉干开发了拉斯·阿普勒达斯(Las Arboledas)景观住区。此处宽阔开敞,拥有近乎于原始的毫无人工痕迹的景观。巴拉干设计了红墙、贝尔广场、饮马槽喷泉景观、道路、庭园、喷泉、小径等等。相关的3个建筑物沿景观不同元素置列,诗意般作品惟妙惟肖,光映墙面、水面、石头及小径,光影斑驳地融入了整个环境肌理。人与自然亲密的对话——从极小物到广袤的自然——水、天空和植物,巴拉干建立了理性与感性、建筑与自然之间的联系。

 

 
 

        墨西哥的乡村水系具有一种奇幻般的景观,输水槽由大树干加工而成、木管上爬满苔藓、石头会喷出泉水,而路上的铁环可以用来拴马,它们具有一种巴拉干所强调的“无形且轻盈的空间力量”。看似平淡的自然,里面却蕴藏着设计师匠心独具的完美展现——庭院、亭阁、水渠、池塘等等,其空间环境中呈现出的极美,与中国宋代造园“虽由人作,宛自天成”有异曲同工之妙。


        巴拉干对园艺的热情,来自于他在法国南海岸以及西班牙南部格兰纳达的阿尔罕布拉宫 (Alhambra palace) 的所见所闻。西班牙摩尔人的园艺智慧:植物、石头、水元素相互穿插,创造出的亲切宁静且私密感,令巴拉干内心深处最静谧、孤寂而且渴望平静、愉悦之灵魂找到了归宿。


        费迪南德·巴克(Ferdinand Bac 1859-1952)的《魔法花园》(The Enchanted Gardens)一书涉及伊斯兰风格的住宅和园林,其插图呈现的美感,给巴拉干以信心“庭院的灵魂应是为人类提供栖居,提供静谧平静的掩蔽所”。他对庭院完美的追求与渴望,成为他探索人类与自然之联系的起点。

 

 
 

        巴拉干深受法国插图家、作家、社会评论家以及景观设计师费迪南德· 巴克的泛地中海文化之影响。巴拉干的实践也可以看作是一场精神之旅,将泛地中海文化向南美州大陆再传播的驿站。


        地中海文化中的庭院意识与基督教文明有一定关联,其神秘性远比建筑更为重要。巴拉干建造了没有篱笆的庭园,其深深的乐园情结是从巴克那里获得的,既庭院是向人尽量提供安静、丰富而内涵之场所。


        欧洲的“新艺术(Art Nouveau)”以及日本的浮世绘影响了巴克的思想,而通过巴克传递给了巴拉干。但巴拉干显然带有一种宗教色彩,并对神秘性执着追求。他认为住宅应拥有能够“迷惑”旁观者的能量,并因而唤醒了自己的批判地域主义情结,使其对建筑之热情转向了庭院(garden),并与家乡墨西哥的环境联系起来。


        巴拉干把庭院视为第二起居室,他说:“我们有必要去意识世界部分有着特定的区域、特定的气候条件,庭院为人提供四季常驻的起居室,在那里可以休憩、 进餐、与邻居们聚会。”


        天地伊始,上帝创造了花园。上帝的花园,充满了惊喜和依赖,自由地徘徊,如此深切地生命之美感,像宇宙一样深沉。这是人类最纯净的享乐方式,给予人类精神最大的洗礼。西班牙阿布拉罕宫的庭院,其亲切、宁静之气氛深深地感染了巴拉干,亦唤起了童年家乡生活给他留下回忆。巴克的思想、精神与巴拉干内心之渴求是一致的,尤如迷途中的牧羊人找到了路标。


        巴拉干具有硬质的凝聚力内核,所有影响都能被其吸纳并完全地融合。他不容易被流行的风格与思想引导,因而偏离其运转之轨道。人们在谈论地域性时提起了巴拉干,他将死亡之存在作为墨西哥文化深层的结构特征,一种被接受的生命范畴。因为,死亡深思熟虑地回应了阳光下欢愉、宁静之孤独,而死亡存在之幻影在墨西哥的过去曾经如此美妙。

        墨西哥画家克莱门特·奥罗兹科(Clemente Orozco)的立体主义绘画受印地安文化强烈影响,其作品饱含了“神秘感”和“怀旧感”,巴拉干疯狂地迷恋上了这位同乡的绘画。

 

 

 
 

        另一位来自瓜达拉哈拉的艺术家丘乔·雷耶斯(Chucho Reyes)也深刻地影响了巴拉干,其绘画具有一种成熟的墨西哥本土文化风格。正是雷耶斯让巴拉干自由使用色彩,来自于墨西哥传统而纯净的色彩。“这些彩色的涂料是墨西哥市场到处可见的自然成分染料,是用蜗牛壳粉和花粉混合后制成,久不褪色。如粉红色的墙的染料,来自是墨西哥的国花”。对色彩浓厚兴趣的巴拉干使其不断在自己的作品中尝试着各种色彩的组合。这种体验让他能极好的驾御 各种互补色,使几何化的简单构筑物透出丝丝温情,给空间加上魔幻诗意效果。


        巴拉干曾在普利兹克奖谢辞中说:“建筑师该如何去观察,即不被理性分析所压制的观察,我敬重的好友墨西哥画家丘乔·雷耶斯——他正确的艺术品位让我认识到单纯的观察是一项十分困难的艺术,我要公开答谢他对我英明的教诲。”

 

 

        墨西哥村庄与小镇的谦逊建筑让巴拉干领悟了取之不竭的灵感:白色抹墙、安静的天井和果园、色彩丰富的街道及位于村庄四周入口阴暗的广场。其与北非摩洛哥的村庄有着极深的历史联系,使巴拉干对简洁之美的理解更加丰富。


        圣·克里斯特博 (San Cristobal) 马厩与别墅外部之墙体极为简洁,巴拉干将墙的轴线有意转动到特定之角度,取得了有趣的视觉效果——吸引眼球的曲型墙体与当地文化传统之融合正是巴拉干的意愿。现代主义对人文与艺术精神的抛弃与割裂,让他意识自己需要提出一种解决方式。巴拉干在批判、反思中形成自己的思想观——设计必须表达一种意境才具有艺术和精神价值。光影、水和宁静的自然表达,水的变化与活力充分体现于圣·克里斯特博马厩中:入口处有一个方形水池,而一面高大的暗红色墙体伸入水池中间,将住宅和马厩分开。红墙水池端头安装了叠水装置,让水从中跌落:形成倾泻、飞跃、飞溅的动感,衬托出庭院“景观音乐”静中有动之优美。

 

 
 
▲圣·克里斯特博 (San Cristobal) 马厩与别墅
 

        墨西哥城北郊的这座别墅与马厩属于艾格斯乔姆家庭的一处房产,色彩鲜艳的高墙和清澈的水池形成了一道风景线。入口处的墙体营造了一个独特的空间氛围,让人视线被引向了远处水面。水从一堵铁锈色的墙上溅落,注入池中,马厩门被巧妙地隐藏入墙体后。墙后,更高的一堵粉红色墙提高了整体空间尺度,空间的功能围合了后面马厩。此高墙与另一面紫红矮墙组合, 环拥了整个庭院,悠闲散步的马儿在那踏步。圣·克里斯特博白色别墅的体量被设计成一系列不同高度的组合,围绕一条走廊来组织空间。一段沿水面延伸的墙体围合着游泳池,且把楼梯和其他空间也连接起来。


        巴拉干的作品深深触动了路易斯·康,“我在墨西哥结识的建筑师——巴拉干,是一个不可思议之人。他的园林运用极少的落水设计元素,获得了极大的感染力,以至于世界上所有的园林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是的,圣·克里斯特博马厩景观空间极为简洁,它体现了一种自然而成的原生态美。


        巴拉干多维的设计,不但体现于他对地域文化、传统文化、传统宗教精神的理解,还表现在对人类精神世界的不懈探索。巴拉干的建筑作品语言简明、抽象具有几何特征,与欧洲现代的绘画语言,如蒙德里安的 几何抽象作品意境相似。蒙德里安运用直角相交的水平线和垂直线作为画面的结构,摒弃一切对称,并排除所有能让人联想到的情绪或自然界的要素。他只采用正方形、矩形、三原色(红、黄、蓝)和无彩色系(黑、白、灰)来构筑一种具有清晰性和规则性的造型艺术。巴拉干对于建筑之组合规律运用纯熟并对混凝土材料驾轻就熟,他将红、黄、蓝色墙面在建筑上进行精湛演绎,证示了印象派对光与色的探索。

 

 

        在圣方济各修道院,巴拉干将光的元素,通过彩色玻璃的格子窗过滤。使纯净感和抒情感发挥。光线沐浴的连续空间节点,洒进小礼拜室和唱诗班席位上,祈祷室,天井,祭坛,自然呈现神圣的宗教感。隐藏在侧墙的窗户的余光,落到石柱的十字架,停留在金像上。紧靠祈祷室的黄色格栅透进的光影延伸到忏悔室。“光护佑的空间”这是巴拉干的思想情感的顶峰。给人强烈地震撼。


        安藤忠雄评曾评论巴拉干:“巴拉干是这样一位建筑师,他深深扎根于墨西哥传统,他赋予了光线以变化之激情,揭示了光的丰富色彩。带着对前人的崇敬,巴拉干超越了他们,创造了新的光。”


        1975-1977年巴拉干为弗朗西斯科·吉拉迪 (Gilardi)设计住宅。小的粉红色墙巧妙地与街道隔离开, 前面卧室和后面起居室、游泳池围合而成的庭院,连接前后两部分是一条走廊。庭院中间的一棵大树,树叶、树冠与整座房子静谧般气氛形成强烈的对比。如梦似幻的吉拉迪住宅室内泳池的色彩与光影,在空间、墙体、水面及地面的交融仿佛让人融入他的诗意空间。浓烈阳光的墨西哥气候使室内游泳池更为适宜。池中狂热的红墙在蓝色空间加重了色彩的互补,这是巴拉干神秘而惬意的手法。在建筑中运用纯色彩的,不仅有柯布、荷兰风格派等早期建筑师,还有白色派,又称纽约五人(埃森曼、格雷夫斯、格瓦斯梅、海杜克、迈耶)等人。

 

 
 
▲吉拉迪住宅
 

        巴拉干的建筑隐含了对传统生活之渴求,并将这种诉求转化为对墙、水、光及庭院的处理当中。洛斯·克鲁布斯(Los Clubes)为喜欢马背上生活的人们提供了空间去尽情享受,其住区的服务入口处有一个巨大的木门。它让人回忆起以前的庄园,联想到巴拉干小时的家乡。粉红色的两片薄墙划过天空、伸向远处的树林。一条火山岩的小路静静等待。爱之泉建造于两条路的转角处,其喷泉不是装饰性构筑物,而是一个为马匹和行人开放的水景,这是巴拉干浪漫情怀的着力体现。粉色的墙分隔了空间,或许这是受密斯“流动空间”——围而不合思想所影响。正对这堵墙是两堵相互垂直的墙,它由一条梁渠连接。水顺着这条梁渠注入另一端的水池,激起连绵不断的水花。
巴拉干将残存的旧水槽建造成为雕塑。这是他对童年的喷泉与高架输水渠之回忆,亦是对传统文化之致意:“这个小空间,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将我们经历过的东西融合——为人们创造宁静愉悦的空间。这种以物质表达情绪的方式,与寻求自然的一种相互依存关系相同。”而多种并置的效果:晶莹般的水、鹅卵石、柔粉的墙……看似漫不经心,却是巴拉干成功创造的那种充满情感的亲切世界。


        “我被这美丽的墨西哥城南火山岩遗迹地貌迷倒,决心创造一系列花园,使其人性化而又不被破坏。火山岩间隙边,我惊奇地发现了一些小小的神秘的绿色村庄——被牧羊人称为“珠宝”——它们被岩层包围,而这些岩层瑰丽多彩。不经意的发现给我一种感动。我曾步行穿过阿拉巴马一条又黑又窄的隧道,不知不觉进入藏于古老宫殿深处的宁静、沉寂、孤独的花园。这给我带来相同的感动与体悟:我们用以围绕一座完美的花园——无论花园的大小——它是整个宇宙。”


        巴拉干的语言在墨西哥城南佩吉格尔住区的火山熔岩遗迹中得到实现:他建造了一个清晰的界限分隔了公共与私密,让自然、草、石、水成为主角。他没有直接用现代主义手法改造这片遗址,而是将场地分成几块,布置道路、人行道、花园、广场、喷泉、池塘、入口、出口;种植仙人掌和树木。花园由一个巨大的广场进入,广场的一边由一堵白色的墙体界定,而另一边则是不规则的火山岩。水从洞口喷射出来,在重力作用下渐渐散落开……表现了火山岩周围的生命与土地。
 

 
 
▲洛佩兹住宅
 

        巴拉干以极少创造出了宏大:一片小墙、一条岩石道、一潭清水,打破了岩石之单调。巴拉干的传统文化与自然景观获得了再次融合:直线、水平面、几何体量……地中海式园林的视觉,摩尔人的迷境,日本园林的精致以及蒙德里安的几何抽象。


        埃里克森曾说:“环境意识就是现代意识。”巴拉干为现代主义的地域化、地域主义的现代化做出了突出的贡献,这说明他是一位具有前瞻性、现代意识与本土意识的伟大的设计师。

 


        巴拉干的建筑赋予世界物质环境一种精神价值,他重新唤醒人内心深处的幻想、怀旧以及遥远的情感。他的空间能触动人的心灵反应,一种怀旧之情结,并为人提供归属感——简洁、诗意、亲和力以及对人性之关怀。巴拉干独树一帜的设计,对于今天的人来说,确实是一个精神庇护所。


        在巴拉干的园林中,大自然被压缩到了适宜人的尺度。在物欲横流、缤纷繁复的现代社会,巴拉干的设计哲学无疑是一剂良药。他平静、愉悦、孤独的语言是对生命意义之感悟:平静摆脱了苦闷与恐惧、孤独让人得以了解自己、愉悦安抚了心灵的慰藉。因其太孤寂而高傲,没有迎合公众而放弃自己的追求——这就是路易斯·巴拉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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