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厚德：建筑教条与学术之外的野蛮生长

        建筑师毛厚德说：“作为一个建筑师，进入建筑体系必须不断发掘自己的心境。当达到一定的境界，那么他的内心是不被束缚的，灵魂是自由的。”建筑档案本期将对话毛厚德先生，共同探寻如何在建筑和学术中找寻自我，释放自由的灵魂。

 

        毛厚德：1988年留学东京工业大学学习建筑，师从日本著名建筑大师坂本一成。1992年获得东京都立大学建筑意匠学硕士学位。1999年加入（株）日本设计任首席设计师，1994年在日本成立M.A.O.一级建筑士事务所。2000年，创建了艾麦欧（上海）建筑设计咨询有限公司。代表作品有日本东京国际时装中心、日本东京品川新干线大厦、日本东京迪斯尼海、上海五角场万达广场、上海主角、大连万达中心、花桥游站、无锡灵山拈花湾等项目。
 
把捕捉到的心灵转换成场景观

        不去遵循社会中条条框框的规则，唯一要遵循的就是去感受人的内心。在高雅和世俗之间，寻找一个中间状态，就可以在社会之中找到建筑本身的价值。
        “建筑是社会中非常重要的心灵载体，建筑师做的就是找到用户群内心的灵魂，去触摸它。”也许可以解决人们心灵深处的需求，甚至可以使某一个人的心静下来，心如止水地坐下来感受建筑。
        “人的心是很薄弱的，只要是你足够柔软，就可以捕捉到它。从某些程度来说，人与人的心灵之间有一个临界点，跨过这个临界点，就可以打动任何人。”

 

跳出解构主义死胡同 

        “大学期间利用一个学期的时间研究了《什么是解构主义》一书。解构主义作为一股建筑理论的风潮，在建筑界可能只是昙花一现。但是，这深深的影响了我的思维模式。” 毛厚德说，解构主义突破了建筑由六个面组成的固有形态，对建筑原有的结构框架进行了打破和重组。从“形态”上看是一种突破，而从“思维”上看则是一场革命。
        “建筑技术在发展，建筑思维模式还停在原地吗？”
        “为什么对建筑的思考,一定要沿袭固有的思维模式？”
        “思维的固有定式,是否可能被打破？”
        “在远古时代，我们是以崇敬的态度面对建筑营造体系的。比如埃及的金字塔里法老需要多大的空间，是五平方米还是五千平方米，是无所谓的。但是，建筑走进现代，技术已经突破了认知的极限，建筑的思考方式还是沿袭远古的方式进行，必然会被淘汰。这应该就是对解构主义的研究后，对我最大的启发。”

 

 
打破硬件思维陷阱

        “在近几年对于建筑的研究之中，越来越感受到了另外一个建筑学的缺陷。从埃及金字塔到雅典卫城，现代建筑企业的建筑所有的思考都拘泥于传统的脉络上，所有的建筑设计都捆绑在硬件体系上，导致解构的思考缺陷，这是建筑企业存在的极大问题。”
        国内外的建筑师都存在这个问题，只是在做硬件建设，花很多的时间进行硬件思考。但是站在现代建筑学的本质思考一座透明的砖墙，就是为了有趣而营造。立足于建筑学本质来看，建筑应该是营造一个现象，这种现象是创造社会的需求。

 

 
持续性地为建筑定位

        建筑师在支撑现代建筑中最需要思考的方向就是定位思考。到底要做什么样的项目是最大的思考，如果没有经过很好的积淀而想要短时间做到精准的定位是非常困难的。带着这个意识去做建筑就会使自己变得更清楚，哪怕到施工图阶段，依然要为了项目定位的目标去改变。定位思考是一条贯穿的线性思考。
        思考建筑的定位，就是站在每一个用户的角度定位一个项目，一个优秀的项目必须思考到所有的关联者。不去思考社会，是如今的建筑师普遍存在的短板，建筑师如果不明白关系者的需求，不对社会做思考，随之就会在社会中产生建筑的严重缺陷。因为建筑会在一个空间屹立很长时间，人们会用各种各样的眼光来审视它。站在所有人的角度思考建筑正是建筑师的使命。
        “如果一个建筑师去做一个商业建筑，这座建筑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认识角度，因为人的需求是不一样的。那么如果建筑师要满足各方面的需求，就需要对建筑进行全方面的深度思考。建筑师可以提出一些思考或者一种方式让它更科学的盈利，但这座建筑也许又缺乏了社会文化意义。每个项目都应该考虑到建筑本身的社会性。出发点并不是在于如何让这座建筑赚钱，而是把目标用户当成建筑师满足的群体。为每一个用户而做，这座建筑自然会成功。解决了用户的需求，即实现了商业项目盈利的目的，也满足了建筑本身的社会文化性。”

 

 

 
对于社会资源的把控

        从金华的建筑公园，一直到鄂尔多斯和南京那些项目中，最终的体现都是对于建筑思考不够全面而形成建筑的失败。建筑师如果只是短时间去做一件事情，那只是形式主义，毫无意义。如果不对建筑进行长期且全面的思考，只是在浪费资源。
        毛厚德说，开发商是政府或者是个人，都是非常宝贵的社会资源，如果一直在浪费投资，造成整个社会资源的消耗，是对这个社会的“ 犯罪”。建筑师需要考虑到各个方面把控社会资源。如果不去对这种运营结果负责，那就不要怪社会不留面子！实际上建筑学就是杂学，同时最大的优势也是杂学，一座建筑出现的各种社会属性，最后负责的都是建筑师。建筑师需要从不同的维度去观察建筑以外的因素，从而为建筑寻找最精准的定位，通过严密的思考和直白的表达，将这些因素融合到建筑本身之中。
        我们需要了解这个社会加上文化甚至经济学的要素，然后再去做。虽然看似是最普通的东西，但是它如果带来巨大的游客量和一些成功的话，它的原因实际依然是建立在很高的思考水准上面。“不以风格和年代或者去套用文化与颜色，我希望以人为核心的状态去做建筑。这是我对建筑的一种诠释，也正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前进。”

 

建筑可以体现永恒的文化

        这个世界上人的生命是非常短暂的，所以以人的视角出发，有两种基本不变的东西。第一种是进化论，即人的物种变化1000年不会变化，2000年不会变化，1万年不变化，可能会以千万年或者亿年单位来计算，人类独立的生命周期是很短暂的，所以以人的视角上看等于不需要考虑进化论的变化。
        第二个是文化内核，大家会对文化的变化产生疑问，其实文化内核是不变的。文化一旦形成，一千年不会变。就像一千年以来的中国文化和新疆文化其实没有区别。在我的字典中文化是永恒的。文化这件事它会成为某种基因存在，比如每一代人都会讲今不如昔，五零后会讲六零后不行，六零后讲七零后不行，一直都在重复。文化在进行一个选项或者选择一种现象，是有实有虚的，但虚的更多，因此贯穿这个规律，我们要把内敛于内心或者生活或者在社会中的文化认知转化成为实体，这就应在设计上体现出来。
        “如何把文化认知转变被实体？就是把文化做活，做成活文化。并且可以真实地在生活中体验到文化的存在，甚至创造体验文化的特定活动，让建筑中的文化与人之间产生一种互动。所以建筑师需要在建筑中体现文化的存在，否则它只是一座冷冰冰的建筑。”
        文化的传递意义在于文化的教育。建筑师需要传递没有距离感的文化，文化并不应该藏在博物馆之中，应该在生活中感悟到它，动态的、活化的，是在真实社会中体验到的。跟社会场景相关联，能够让它形成一些依赖甚至思考，这是建筑师应该赋予到建筑中的文化意义。”

 

不断认清一个建筑师的价值

        在社会不同的角落中思考，所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领悟性有多强，看清社会的深度就越深。从初学者通过一步步学习之后看到不同建筑的时候，感悟也是不一样的。那么逐渐成为一个团队，就一定要学习懂得判断、洞察。
        走上社会以后需要在茫茫大海之中寻找一个正确答案，就像在如今信息无限多的互联网上寻找一个真正正确的思考。在这段寻找正确答案的过程中，判断事物的能力有所成长，随着慢慢的成长就会有足够敏锐的洞察力去判断事物，甚至抓到事物的核心。但是在社会中永远都不会有一个完全正确的答案，所以建筑师必须不断地突破自己在社会中的思考能力。
        “无论一名建筑师站到了多么高的社会位置，都应该持续不断地去挖掘自己，为所有的用户创造有意义的空间。谦逊而又真诚地记录、观察、思考人和建筑、城市、环境的关系。作为建筑师就是要对社会产生一种属于建筑师的价值，这样的建筑未必是社会主流，但一定深入人心。”

 

        四十年的改革开放让我们学会清醒地去认识在城市应该怎样生活。中国人需要的生活是什么？每个区域结合不同的区域特征，建筑师要给别人带去什么？又要怎么样从中创造活力？很多的问题都需要企业多年的打磨和沉淀，需要在领域中去不断地质疑，进行反思思考，然后进行重组或者是系统归纳，而不是一味地照搬一些过于深厚的文化底蕴，过强的仪式感会在建筑存在的情况下把我们变得麻木不仁。”
 
建筑师的方向

        建筑师不应该把自己的风格强加给大众，这样建筑师可能会画地为牢。我只愿意去创造一个大家特别喜欢来的建筑，为我的客户群而创造建筑，为生活服务，自下而上。跳出现在建筑评价体系之外去看建筑本身给生活中的人带来的到底是什么！这才是建筑本质中真正评定建筑者本质的因素。

 

        如今的社会已经多样化，这种多样化正是建筑师需要反思的。建筑师能够为这个社会创造现象、创造价值，社会才会尊重你，否则就会像很多其他艺术领域的那种专制一样。
       “建筑师要坚持做自己，传播自己正确的价值观，跟随自己的初心，去做好的建筑，不要被这个社会所同化，用我们无声的建筑语言来传达文化。”